譯經是文化橋樑

有次我跟一位不認識聖經的少數民族朋友看《創世紀》十九章，內容提到兩個天使化身成男人到所多瑪城去，那城的男人要求跟化身男人的天使睡覺。我問朋友為什麼這些人要跟天使睡覺呢？當我這樣問的時候，一般答案都會說這些所多瑪男人是同性戀者，所以希望跟那些變作男人的天使睡覺。但我朋友的回答卻讓我感到十分驚訝！他說因為所多瑪人知道那兩個人是天使化身，跟天使睡覺就可以吸取他們天上的能力，把自己變得更強、更有本事，所以當地人要爭取這個機會。哦！原來不同的文化背景有不同的世界觀，對事情的詮釋很不一樣。我朋友所在的地方，根本沒有同性戀這回事，所以不會從這個方向來思考內容，但不少生活在大城市的人，多少都聽過同性戀這回事，所以會從這個方向來考慮。舊約聖經是希伯來文化，他們知道同性戀，但不認同這種行為，認為是罪。《創世紀》作者在本章表達所多瑪人的罪惡，其中一樣就是同性戀，如果不認識這罪，內容就誤解了。

翻譯是文化信息的傳遞，特別是在敘事體裁上，人物的言行往往出自于自身文化背景。聖經學者說舊約聖經有百分之四十是敘事體裁（Gordon D. Fee and Douglas Stuart 1990），再加上新約福音書和《使徒行傳》，總的來說全本聖經可能有百分之五十五到六十五是敘事體裁（Tom Steffen 2010）。聖經既然大部分是敘事體裁，怎麼樣才能將聖經人物的文化背景在譯入語中自然表達，以致讀者不會誤解，反而能夠明白當地人的文化背景呢？

下面我用《使徒行傳》舉例說明。《使徒行傳》有很多文化信息，過去有不少人因為不認識書裡面的文化而對內容產生誤解，所以希望借著本書能清楚介紹一下翻譯文化的方式。

第十章提到彼得看到天上下來的大布，裡面有各樣活物，有聲音叫他吃，但是他在第十章14節說“凡污俗和不潔淨的東西，我從來沒有吃過。”（和合本）彼得為什麼說“不潔淨的東西”他不能吃呢？因為沒有洗乾淨？我就聽過有人說“潔淨”的是指家畜，“不潔淨”的是指豬一般的動物，在骯髒的地方滾來滾去的。我們要記得彼得是猶太人，他這裡說的“潔淨”是帶著猶太宗教背景來說的，意思是從上帝眼裡這是不好的東西，是猶太律法教導不能吃的東西。假如讀者不知道這背景，很容易從衛生的角度來理解這話。因此，沒有清楚說明“潔淨”的宗教含義，讀者容易產生誤解。有的翻譯直接說：“在律法上說不乾淨的食物，我從來沒有吃過”，這樣就可以避免“潔淨”是用來形容動物的。

第二十章提到保羅在米利都城召來以弗所長老，跟他們說話，在離開的時候，大家“抱著保羅的頸項跟他親吻”。（第二十章37節）“親吻”是中東地區友好文化表達方式，一般在見面或離別的時候都會向對方面頰親吻。這行為跟“情欲”的事完全扯不上關係。對於有些民族認為“親吻”只限于夫妻和父母對待子女，讀到以弗所長老們的“親吻”行為，他們雖然不一定想到是關於“情欲”的事，但也不能理解為什麼要親吻保羅。這時候我們的翻譯也可以將隱含的文化意思明確化，讓讀者可以掌握，比如翻譯為“大家都流淚痛哭，又跟他吻離開的吻”。這樣就能夠將親吻和它附帶的文化功能表達出來。

第十四章保羅和巴拿巴在路司得城禱告醫好了一個瘸腿的人，人們認定他們是希臘神化身為人要向他們獻祭。他們兩人就“撕開衣裳，跳進眾人中間”（第14節）。這“撕開衣服”的表達，有人誤解是讓人看見他們也是血肉之身，並非是神。這樣的解釋就忽略了猶太人文化的一個特色，在心裡悲傷和激動的時候，都“撕開衣服”來表達內心的情緒。也許比較好的翻譯是將當時候他們那種內心世界表達出來，比如“保羅和巴拿巴聽到了，他們覺得很無奈，就撕開衣服沖進人群裡”。

 有人說，聖經本來就是以猶太和希臘的文化背景為主的書，是不是所有書裡面的文化背景都要翻譯得清楚明白呢？我認為不是，我有兩個原則：首先經文文化表達如果不清楚，會帶來誤解內容信息的，我們就要翻譯明白；其次，如果是作者刻意生動描寫的文化行為，我們也當翻譯明白，因為這是尊重作者要表達信息的手法。

沈老師